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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。 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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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那麽個強勢的性子,還跟頭牛一樣固執,怎麽會偷偷哭呢?”

“可他就是哭了。他以為我睡著了,但我清醒著呢,這些年都不知道聽他哭了多少回。哭到睡著,嘴裏就是你和窈窈的名字,他若是不聞不問,哪裏會知道外孫女的小名兒。只是成日裝個冷臉罷了。”

在馮氏越來越吃驚的表情中,老人又說:“還有你們兄妹也總在心裏怨他風流,左一房妾右一房妾,覺得我總是吃暗虧。可你們想過沒,他有再多的妾室,卻從來都是生過孩子後不久就離世了,總是各種原因,都留不長的。”

“而且,他從來不在妾室屋裏過夜的。那些對他來說就是玩意兒,他就是要拿來開枝散葉的。我嫡出一子一女就已足夠了,你父親經歷過親兄弟的算計,根本不想要更多的嫡子,但一個嫡子血脈又太單薄了。”

“百年家族,還是要靠血脈來延續。本朝向來又是嫡庶分明,那些庶子生出來就是要為你兄長當助力的,他們只能依附著你兄長,在這家也才會有一席之地。你父親是在為你兄長打算,為這個家族打算,只是他也不和你們說罷了。”

“所以你也不要怪你父親了。”馮老夫人說到最後嘆氣一聲,“他就是那樣的牛一樣驢一樣的脾氣,他自己整天也憋氣得要死。”

這些事情,馮氏是真從來沒想過的。她這刻是十分佩服娘親,居然能將這些對子女都瞞著,也許這就才是全身心都愛著她父親的表現吧。

馮氏想著,竟是有些吃味,難得再展現小女兒態,窩到了母親懷裏,纏著她給自己梳一回發。

***

日落前,琇瑩一行便辭別護國公府眾人。馮譽夫妻與她的兩個嫡出表哥送到門口,馮修皓在琇瑩上車前摸了摸她小腦袋,將一個嶄新的紙鳶再塞到她手裏,上面畫著仙子一樣好看的仕女。

馮修皓說:“表哥給你特意做的,下回你到府上來再帶著,表哥再帶你放紙鳶。”

笑容十分溫柔。

琇瑩點頭,輕聲謝過,這才轉身鉆進馬車裏。周振與周嘉鈺朝幾人拱手,翻身上馬護在車側一同離開,這一趟親人團聚算是圓滿收尾,讓馮氏放下了最後一塊的心病。

琇瑩抱著那畫工精致的紙鳶在馬車上昏昏欲睡,馮氏看著那紙鳶微微一笑,擡手把女兒摟到懷裏。

馮譽真是什麽都為她們母女打算著,竟是想著要長子娶了女兒,那樣女兒一嫁人便是一等誥命。可女兒現在是真的太小了,才八歲,哪裏能耽擱馮修皓的。何況女兒這麽小,也不會懂得這些,若是對馮修皓處不出感情來呢?

馮氏輕輕摸著女兒的發,覺得兄長說的要親上加親之事,還得再慎重考慮才是。畢竟馮修皓已經十六了,再等琇瑩六年,那都多大了,別人家這般大的都要兩個孩子的爹了。

入夢的琇瑩不知道自家舅舅有了打算,手中這紙鳶大表哥送得也有深意,在睡夢中是另一個有著雙鳳眼的少年。他立在晴碧的天空之下,他朝自己溫柔笑著,風掀起他的衣袂,俊雋出塵,像極了九天上的仙人。

三叔父......小姑娘在婦人懷裏喃喃喊一聲,還伸了伸手要抓什麽。

馮氏沒有聽清楚,只是將她亂揮的小手攥到手心裏,低頭就見她露出滿足歡喜的笑來。

這孩子,夢到什麽了。

回到武安侯府,琇瑩在周嘉鈺背上醒來,一睜眼才發現已要進正院了。她揉揉眼,低喊一聲:“哥哥,我醒來了,放我下來吧。”

她挺重的。

周嘉鈺正背得高興呢,哪裏會應,自然是一路將她背進了屋才放她到椅子裏。

琇瑩剛睡醒,臉上還帶著紅暈,可愛得跟枝上熟透的柿子一樣,都想讓人咬上一口。於是他又忍不住伸手要去掐她小臉兒。

周振轉頭就見兒子手又癢癢了,一步上前就拍掉。

啪的一下,直拍得周嘉鈺手背都紅了。琇瑩看著父親瞪成牛眼的樣子,噗嗤一笑,又見周嘉鈺可憐兮兮的樣子,拉起他手輕輕貼在臉上。

“哥哥不要掐,疼。”

她難得裝出這種純真的樣子,自己先在心裏鄙夷了會。周嘉鈺是真心疼她的,只是喜歡掐她臉不太好,讓他貼一貼倒無所謂的。

少年苦兮兮的表情當即就轉為燦爛的笑,惹得周振又是冷眼掃過,把女兒抱起來,讓他坐自己膝蓋上。

馮氏吩咐丫頭上水凈手的,回身就見父子倆鬥雞眼一眼對瞪,有些莫名。凈過手,周振就把丫頭呈上來的奶酥酪拿在手上,一勺一勺餵女兒。

琇瑩整個過程都是紅著臉的,她還是快些長大吧。

在屋裏又稍坐,眾人便準備去給周老夫人請安,不想一個尋周嘉鈺的小管事尋到正院,臉色極不好。

周嘉鈺認出他來,正是管著府裏繡房制衣的小頭頭,他昨兒才給對方幾塊白貂皮,要給妹妹做鬥篷。

他看著管事戰戰栗栗的樣子,想到不好的事,劍眉往下一壓,氣勢淩厲的問:“——該不是我交給你的東西出問題了?!”

126審問

管事還沒開口就被主子猜到辦事疏漏,當即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。

周振聽著動靜皺了下眉,又低頭繼續和琇瑩說話,問她晚上想吃些什麽,讓廚房加幾道菜。馮氏見兒子眼中帶厲,註意力就集中在管事身上。

小管事跪在石板地上,已是出了一身冷汗,硬著頭皮稟道:“世子爺,是您給的那幾張皮子被人剪了幾道子,還燒了兩個窟窿。”

“什麽皮子?嘉鈺你要給窈窈拿來做鬥篷的?”馮氏聞聲柳眉也輕擰。

剪了幾道子,還燒過,那必定是故意的。

周嘉鈺臉色更不好了,擡腳就要朝管事踹去,是周振發現他意圖咳嗽一聲。少年聽到父親的聲音生生收回了腳,妹妹在場呢,可不能將她嚇著。

他收回腳,冷哼一聲負手在身後,拳頭握得死死的。管事免了一遭踢,慶幸之餘當即哭著告罪:“世子爺,出了這樣的事,是小的看管不力,可家中從來沒出現這樣事情的。小的已經審過了當時在的繡娘,繡娘們說......”

“說什麽!”周嘉鈺冷聲再一喝,嚇得管事忙磕了個頭,“今日各房都來了幾波人取新制的秋衣,也許就是這間才讓人碰了那皮子。”

管事雙手汗津津。

這分明就是有人看不順眼剛回府的四姑娘,給她添堵來著。

可這究竟是誰,他是不敢細查下去的,這府裏哪房主子他都得罪不起啊。

周嘉鈺一聽這話更生氣了,嘴裏直罵了句:“哪個狗東西起的心思!”

他不混跡內宅,但內宅一些陰私手段也是知道的,用在他嫡嫡親的妹妹身上,他焉能不氣。

周振也聽明白了,對兒子罵得不成樣的話沒有糾正,神色亦一冷:“把那些繡娘都叫來,把今兒去過繡房的那些人也叫到正院來,我看是誰不想好。”

馮氏這時把女兒抱到身邊,溫婉的面容上顯出些許沈色。琇瑩當即也聽明白了的,是有人要她不開心,她不由得就先猜測這人是誰。

管事的聞言抖著手去傳人過到正院來。

這樣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其它幾房的,很快連周老夫人都聽到消息,周三夫人廖氏正好是在她跟前,三房的小輩們也在。

周老夫人頗不高興地說:“不就是幾件皮子,值當這麽大動靜?”

廖氏聞言只能笑笑,心頭也疑惑是誰幹這樣惹人嫌的事。動的雖是長房四丫頭的東西,可那東西是世子爺給的,這不就是在打長房的臉,擺明了不讓他們舒心。

正坐著吃瓜子的周嫻附和了祖母一句:“就是,幾件皮子而已,至於這樣嗎?”說話間還看著周老夫人,見老人嗔自己一眼讓不要跟著多嘴的意思,忙又吐了吐舌頭低下頭。

周老夫人靠著椅背想了想,就又朝沈思的三兒媳婦道:“免不了你還得去看看。如今府裏的事兒還是你管著的,你與長房可是嫡出相連,這事連帶著也要叫你沒臉。”

老人的話聽著很正常,廖氏卻是品出深意來的。

馮氏母女才剛回府來就遇到從來沒出過的事,以前府裏可是和和睦睦的,哪有人敢動這種小心思。再者,她婆婆說得對,如今是她在管家呢,這事鬧出來就是在打她的臉。

廖氏不由得就回想起自己剛嫁進來的時候,府裏個個都是對著馮氏這掌家主母恭恭敬敬的。當時她是剛出閣的姑娘,對馮氏這位貴為侯夫人的大嫂是羨慕是仰慕。

出身本就貴重,又極有能耐,偌大個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。那時馮氏也不過是過門一年多些而已,事兒從沒出過差錯,婆母也是聲聲誇讚,更不要說下人們對她也敬畏有加。

當時她就想自己什麽時候也能成為像大嫂一樣的人,後來馮氏出事,這掌家權就到了她手裏。她花費心思,兢兢業業,倒也沒有出過什麽差錯,只是府裏的下人總會拿她與馮氏對比。這一對比,她便是處處都不如的那個。

廖氏想得攥緊了帕子,心中翻湧著說不清的情緒。

如今那個人人誇好的馮氏又回來了,她更難自處了。

她深吸口氣,壓下眼中的情緒,面上笑著與周老夫人應是,轉身要去正院。

周嫻見娘親離開,想要跟上前,卻被周老夫人喊住,只能再度乖巧的坐回位置。

廖氏到正院的時候,院中已跪滿了人。周嘉鈺正一手拎著把圈椅,咚一聲就放到眾人面前,一撩袍擺氣勢洶洶坐下,就連看到廖氏進來都沒起身行禮。

廖氏見此心裏打了個突,但周嘉鈺是世子爺,這侯府的繼承人,即便不行禮她就是人嬸娘也不能說什麽。

跪著的繡娘與各院丫頭婆子都瑟瑟發抖。

周嘉鈺不太在內宅現身,可少年的厲害她們都有耳聞的,這可是和皇帝身邊的禁衛軍指揮使打個平手的人!

與周振站在廊下的馮氏是看見妯娌前過來,這院裏也跪著三房的人,她讓芯梅去將她引了前來。

馮氏拉過她的手,無奈笑笑地說,“你也聽說了吧。這孩子氣性大,那是他給妹妹的東西,又是留了那麽多年的,這會生氣起來誰也勸不住。”

廖氏知道她算是給自己臺階下呢。

剛才就有人稟了,人是周振要喊來的,說是周嘉鈺這小輩生氣不過是想讓她臉上好看些。廖氏朝她也笑笑,手指甲已掐到肉中,也不敢擡頭看周振的面色,就那麽低著頭朝他屈膝一禮。

被周振牽著手的琇瑩在見到這個三嬸娘的時候腦海裏閃過一張臉,心裏同咯噔一下。

不能是她幹的吧。

127挑撥

周嘉鈺已經開始讓人一個一個說,到繡房時都做了什麽,每一個人說一句,就讓當時在場的做證。

這是最簡單的審問方法。

所有人都在,只要有人說謊了,當場就會被揭穿。何況繡房這兩天正忙著,那麽多雙眼睛,燒皮子的人肯定是背著人的,那樣就不會有人證。

少年十分的聰明,周振聽到他讓人一個個說的時候,就牽著女兒轉身回屋,順帶和廖氏說:“三弟妹也進屋坐吧,讓他自個兒折騰去。”

廖氏有些忐忑的,瞧了院子的下人一眼,應一聲,被馮氏挽著手臂進了屋。

正房自從馮氏出事後,她就沒再踏足,如今再進來,發現一切都是印象中的擺設。

馮氏喜歡簡潔的裝飾,她在時屋裏就是簡簡單單,八寶閣上不是像常人放著金玉類的擺件,而是幾個花觚,上邊都是新摘的花枝。屋裏也喜用淡雅顏色的紗簾,進屋就是給人特別溫馨的感覺。

不想馮氏離開那麽多年,正房還是這個樣子。

以前她還曾覺得馮氏一個護國公府的嫡小姐,這樣的擺設是顯不出她尊貴的身份來,但今兒她再來,卻是另一翻感受了。

她的大伯是十分敬愛妻子,不然怎麽能十年如一日守著這樣的屋子。

她想到自己院裏三個姨娘,心裏泛起酸味。

此時院子裏突然傳來周嘉鈺一聲打,當即有人哭喊起來。

一聽聲音,竟然還是個熟悉的,是她女兒身邊的大丫鬟。才剛坐下的廖氏又站了起來。

馮氏聽到兒子的厲聲,忙將女兒的手握緊一些:低聲說:“別怕,你哥哥生別人氣呢。”

琇瑩搖頭,想知道是什麽事,和馮氏說了聲我要去看看,居然掙開跑出去了。

馮氏喊了她兩聲沒喊住,只能跟上,廖氏正好借這當口也跟著出屋去,只有周振一個老神在在的喝茶。

兒子做事,他向來是放心的。

琇瑩跑出屋就看到一個十來歲的丫頭被侍衛按在地上,一個侍衛舉著板子往她身上落下。

隨著悶響一聲,淒厲的叫喊聲再響起。

琇瑩面不改色跑到周嘉鈺身邊,去拉了拉他手:“哥哥,她說了什麽?哪房的?”

“你怎麽跑出來了。”周嘉鈺把她拉到身邊,給她讓了塊位子抱她坐上來,“要打板子,你怕不怕。”

打板子?前世崔姨娘將她一小丫頭打得渾身是血她都看著,更是親手給了李慶昭一刀子,眼下不過是打個板子,她有什麽好怕。

她坐定,雙眼就盯著那個丫頭說:“不怕。”

周嘉鈺欣慰笑著拍了拍她小腦袋,“是,我們窈窈什麽都不要怕,若是以後有人敢欺你,你就讓人這樣打她板子!”

琇瑩應好,又再問他這是誰的丫頭。

周嘉鈺這時側頭看了眼臉色發白的三嬸娘,輕輕笑了聲:“周嫻身邊的,說謊了,自然就要挨打了。”

廖氏將少年的話聽得分明,臉色由白轉青,心中生了亂。

女兒身邊的怎麽會在這種時候說謊。

思索間,免不得想到前幾日,女兒在她跟前恨恨罵琇瑩的樣子。她一顆心都沈了下去。

對了,女兒曾有段時間叨念過周嘉鈺收了幾塊好皮子,可是她和他要,他小氣的沒給,要自己再給她找的。

只是那些白貂皮是周嘉鈺這幾年親手獵的,外頭哪有那麽好的,找了一兩塊女兒都不滿意。這頭周嘉鈺就把東西要給嫡嫡親的妹妹做鬥篷,隨後就出事了。

廖氏想得頭一陣發暈,心中也篤定了事情的幕後之人。

除了她女兒周嫻還能是誰!

女兒怎麽這麽糊塗,不過是幾張皮子,居然就得罪整個長房!

周嘉鈺平時看著溫和,實則性子不是好相與的,和他父親一樣,心性冷硬的人!

小丫頭還在挨著板子。

侍衛都是習武出身的,下手可比家丁狠多了,不過四五下,就已打得小丫頭皮開肉腚。

“停。”周嘉鈺此時又喊了一聲,握著妹妹胖胖帶小窩的手,連眼都沒擡問那小丫頭,“再給你一回機會,說真話了,就此饒了你。不然,你就等你老子娘都一同受你牽連!本世子最煩吃裏扒外的東西,這侯府可是你們能耍心眼的!”

一句吃裏扒外,一句侯府,讓廖氏臉色再度難看幾分。這話是對著小丫頭說,可也是特意說給她聽的,畢竟是他們三房的人就出問題了。

馮氏見兒子真是一點臉也不給,神色也有些尷尬,上前用手捅了他一下。

周嘉鈺擡頭看清是娘親,依舊是冷著臉,不急不緩道:“娘親,這樣的小丫頭打死都不過,也好叫他們都知道,這侯府裏究竟誰才是當家做主的!”

琇瑩在心中就跟著叫好。

她嫡嫡親的兄長說得沒錯,馮氏離開那麽些年,如今回來,即便沒有要再和三嬸娘爭撐家權的意思,但這是武安侯府,是他們長房在當家作主。不管是誰,都不能欺到他們長房頭上來!

即便她猜到了是周嫻故意讓她不開心,但此事一出長房沒有動作,那她們母女在這府裏就要被看輕到底。

她娘親性子溫婉,肯定不會和妯娌扯下臉來的,這事由兄長做最好。殺一警百,以儆效尤!

琇瑩通透著,明白這中的彎彎道道。

不過按她兄長這淩厲樣子,此事鬧到最後三房怕是真真要沒臉的。琇瑩看看自家娘親,再看看扶著丫頭的手搖搖欲墜一樣的廖氏,抿了抿唇。

丫頭本來想要硬抗的心早被幾板子打散了,再一聽要連累老子娘,嚇得連哭都要哭不出來。

她們這些能到主子跟前貼身伺候的,都是家生子,老子娘都體面的老人,如果被趕出去。他們一家都得死在街頭。

丫頭哪裏還有膽扛著,當即嚶嚶哭著將事情都交待得一清二楚。

馮氏聽到說是周嫻嫉妒女兒得了那些皮子才讓破壞,詫異的看向廖氏。她剛到家來,還認不全下人,根本不知道這丫頭是大侄女的丫頭。

廖氏聽到丫頭招認了,眼前一黑,馮氏詫異的目光掃在她身上,讓她覺得被針紮了一樣。臉上也為女兒所做下的火辣辣的。

廖氏勉力穩住身子,想要開口和馮氏先解釋兩聲,不想院中傳來女童的一聲厲斥。

“這丫頭膽大包天!不打出府去都不成了!”

正當周嘉鈺想要讓人將周嫻也拖來收拾一頓的時候,琇瑩居然是一拍椅子扶手,小小的身子跳下地。

她斥了一句後,跑到還驚訝的馮氏身邊,拉了拉她袖子仰頭說:“娘親,這丫頭不知是受了誰挑撥我和大姐姐間的感情,其心可誅!”

馮氏聞言先是楞了楞,旋即為女兒的聰慧和大氣欣慰的笑了。

128著急

琇瑩仰著小臉,霞光落在她面龐上,印出柔柔的光澤。八歲的女孩兒神色認真極了,雙眸清亮,十分的真摯。

馮氏已經明白女兒的心思,擡手輕輕摸她的發,朝滿臉詫異的廖氏說:“三弟妹,窈窈說得對,定然是這個丫頭受了不知誰人的指使,來挑撥我們兩房的關系。”

周嘉鈺聽到這兒也明白娘親是要輕輕放下,但對於琇瑩這番話,他不太確定妹妹是真那麽聰慧,還是誤打誤撞相信周嫻是清白的。

他站起來靜靜看向馮氏,見她朝自己努嘴,也只能是將要收拾周嫻的心思壓下去。

算了,他就饒她一回。

他老大不情願抿直了唇沈默,馮氏這才叫人把丫頭的嘴堵了,然後握上廖氏的手:“侯爺與三爺是一母同胞,哪是這些個人能挑撥關系的,弟妹也別放心上,再嚴管家中下人就是。為這樣的人生氣,不值當的。”

馮氏本就是個巧嘴的,知道怎麽說能讓廖氏好受些,一句一母同胞就將兩房關系拉得更加親近,仿佛她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三房。

廖氏被她說得心生感激,同時又為自己先前對馮氏的不滿感到羞愧,一時間淚已盈眶。

馮氏又拍了拍她手背,“我看這樣的人放在嫻丫頭身邊是個禍害,你帶回去且再好好審審。”

連人都二話不說給回三房,廖氏這才硬生生將眼淚憋回去,工工整整給馮氏行一禮,又彎著腰和琇瑩說:“窈窈不傷心,三嬸娘再給你找別的料子,給你做一件更好的鬥篷。”

小姑娘雙眼都笑得彎彎的,說:“好,我要和大姐姐做一樣的。”

廖氏聽著又是一楞,但也只心道果然是個孩子,什麽都懵懵懂懂的。也正是因這懵懵懂懂才會那樣相信女兒,認為事情不可能是女兒幹的。

相反,女兒因為一點點妒忌就都幹了什麽事!廖氏將兩姐妹一對比,覺得又是一個巴掌重重甩在她臉上。

她勉力扯出來笑應好,這才帶著被堵了嘴的丫頭匆匆離開。

等到她身影消失,馮氏轉頭就拿手戳女兒的腦門:“就你個小機靈,你小腦袋怎麽長的,要成精怪了你!”

在馮氏眼裏,琇瑩真是太過聰慧了,這才多大的人。讓她又喜又憂。

周嘉鈺聽娘親這麽一句,詫異地張著嘴看還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:“窈窈你是故意那麽說的?天啊.......”

他妹妹也太聰明了。

周嘉鈺隨後又極歡喜,這麽個聰明的妹妹,真真是個寶貝。不過他高興過後又冷了臉說:“以後窈窈你不要再理會那個周嫻,那麽小,心眼兒就這般壞了。”

琇瑩哦一聲,等進屋後才把周嫻自她回來就冷眼相待的說了,馮氏聽得神色不明,周振父子也擰著眉頭。

周嘉鈺倒是明白周嫻為什麽針對自家妹子了,他心中十分不痛快地說:“都是我平時顯得太縱著她了。她比窈窈大不了幾歲,沒找到窈窈前,家中就她一個嫡出小姐,自然是要待她比其它房庶女要好的。”

“不想就叫她生了這嬌蠻的性子。”

還毀了他給嫡妹的東西,周嘉鈺一想到自己以前對周嫻的好,都想氣自己一通。

周振擱下粉彩描金的茶碗道:“這回就此算了,你三嬸娘也是個知進退的,知道以後該怎麽做。”說著,他看向帶著幾絲憂色的妻子,“雲馨,侯府終究還是要你管家的,三弟妹名不正言不順,你怎麽想。”

說起掌家權,馮氏思索再三才說道:“且先放放吧,左右我才剛回府,大家也不敢不敬我的,還是顧著些三弟妹吧。慢慢來,而且我還想清靜幾年。”

她的清靜,是不想見客。

周振聞言就看了眼雪玉團一樣的女兒,女兒是要先在府裏養幾年的,也好。

左右這家有他這一家之主在,誰也不敢欺母女倆的。他點頭支持妻子的相法:“好,我改明兒請個女夫子來單獨教窈窈習字和學些女紅什麽的。”也好打發時間。

正喝甜湯的琇瑩險些要噴了出來。

她離開沈家居然還要再習字?!

馮氏正好瞧見女兒被噎著的神色,不厚道笑了起來。女兒也只有在抗拒學習一事上顯得像個小丫頭了。

很快,琇瑩要拿來做鬥篷的皮子被弄壞一事整個武安侯府都知道了,罰了周嫻身邊的大丫鬟,對外就是稱那大丫鬟是因曾做錯事被周嫻罰了,這才使了壞欲挑撥姐妹關系的。

這樣的說法在大多數人那是而遮掩過去的,極少數人知道這是在扯遮羞布,周嫻也因這事被廖氏禁足起來,身邊的下人都換一茬。

周嫻沒想到自己這就敗露了,在自已屋裏又哭又鬧,摔砸了不少東西。照顧她的媽媽就將姑娘發脾氣的事報給廖氏。

廖氏聽得直嘆氣,跟自己的奶娘淚眼花花的說:“我怎麽就生了這麽個沒腦子的東西,若不是四丫頭純真,世子爺追究起來,她還臉不要臉了!”

奶娘姓陳,大家都喊她一聲陳媽媽。

陳媽媽拿著帕子給她拭淚,心疼地道:“夫人不傷心了,大姑娘還小,再長兩年便懂事了。”

廖氏只是垂淚,陳媽媽見她這樣,猶豫了會又說:“夫人,奴婢有些話得跟您說。”說罷,轉身先去將菱格福祿紋的槅扇關緊。

她神色鄭重,廖氏只能先將傷心放一邊,疑惑道:“怎麽了?”

“夫人。”陳媽媽喊一聲,語氣也極鄭重,“如今侯夫人回來了,您可有細想過以後怎麽辦?”

以後怎麽辦?

廖氏聞言怔楞片刻,搖曳的燭火明亮不定映在她眉宇間,將她神色顯得更加茫然。

陳媽媽見此跺腳一下,焦急道:“夫人,侯夫人不在時,這家可是您辛辛苦苦打理著的,如今人回來了,自然是會要回掌家權的啊。到時您這些年的辛苦都化為泡影了。”

“您怎麽就不著急呢?!”陳媽媽說著,又是跺了跺腳。

129五年

“是這事。”周三夫人在陳媽媽焦急的語氣中恍惚回神,擡手揉了揉太陽穴。

掌家的事她不沒想過的,可.......她嘆氣:“本來這就是武安侯府,大嫂掌家才是正理,我還能有什麽想法。”

“我的夫人啊,您就是心太好些了。”陳媽媽真是要被她溫吞急死了,“三爺在軍中多年,也是拼了好幾回命上戰場的,如今還只是侯爺身邊的一名副將。侯爺常常能在京中,三爺卻是多年在邊關守著,只能年節或老夫人生辰時回家一趟。”

“侯爺怎麽不為兄弟考慮考慮呢。如今侯夫人回來,您辛苦這些年,一是什麽也沒有落著,恐怕回來的侯夫人心裏也不太舒服的。何況還又出了大姑娘弄壞了四姑娘白貂皮的事。”

“所以,您交了掌家權後,在這家中又是處於什麽地位了。”

這些下人誰不是見風使舵的,到時他們三房又是尷尬難熬的地位!

陳媽媽一番說話下來,中午就想過這些事的廖氏心頭又始發亂。

老婦人見她眼中閃著慌亂,卻久久不語,眉宇間盡是散不去愁慮。她一咬牙,將自己所想跟她說:“夫人,您想想辦法從老夫人身上下手,讓她起碼給您留下些實權。老奴看府裏采買的差事就極好,您掌了采買,其它都交回給侯夫人,下人們自然也不敢小瞧你的。”

采買和管帳,可都是控著這府裏的支出收入,是重權。

管帳定然是不成了,但總得抓一個。這樣那些管事還是得看三房的臉色來做事,不至於就真敢大膽等閑看輕他們。

廖氏聞言眸光閃動,她也明白要采買權的道理,沈思良久,最終點頭。

“是不能總這樣的,在三爺還沒有得到實職實權之前,這府裏的事兒我也不能盡放手了!”她也還得給兒女攢錢呢,光靠夫君的那些俸祿肯定是不成的,她可不想以後兒子娶媳女兒嫁人,還要看大房臉色讓公中多添補。

陳媽媽見她想通了總算松口氣,臉上的沈重轉為笑顏,和她說起不久後周老夫人的生辰。

“這次侯夫人自然還不能插手,您只管好好在老夫人面前表現,把老夫人哄好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“好在還有陳媽媽你在身邊。”廖氏人心中燙貼,“三爺常年不在,許多事兒也只能和你說,兩個人看事情總是比一人看得透徹的。”

陳媽媽得了誇讚,心中自然是高興,謙虛幾句,扶著她去洗漱就寢。

***

周老夫人生辰是在十月十七,自然是熱熱鬧鬧的,侯府本來就是準備了許久,連周三爺也是告了假要趕回來的。

馮氏看著滿府都在為老夫人壽辰忙碌,在周振心疼中說:“我和母親告個罪,今年就不陪著她見客了,明年且再說吧,實在也是不合適。”

“我已經對外說你家來的事,你何必怕見人。”

馮氏輕輕就依到他懷裏,“我知道你為我好,我已經回來了,我心中非常高興的。我今年就還是告對外說病中吧,不好沖了老人的喜事,誰也不見也清靜,不用解釋太多。等過些日子,大家對我的關註就低了,到時不也省很多的事?”

妻子話都說到這份上,周振還能說什麽,摟著她的肩久久不語,最終也只能是嘆氣:“都依你,委屈你了。”

馮氏就笑了,溫柔道:“哪裏有委屈,有你哪裏還有委屈。”

妻子的告白叫周振心都醉了,低頭看她姣好好面容,情不自禁,吻住她的唇:“再給他們兄妹添個弟弟或妹妹吧。”

馮氏被他鬧得滿臉羞紅,握起拳頭錘他好幾下:“我‘病’著呢,生什麽孩子!”

“那就先熱熱身再說。”周振被她撓癢癢似的拳頭直撓得渾身發熱,一把就將她壓住,不害臊的身體力行起來。

第二日,琇瑩兄妹就發現父母都起晚了。

周嘉鈺雖是少年,卻也知道些男女間的事的,琇瑩前世嫁過人,更不要說了。兄妹倆站在廊下聽著裏面洗漱的動靜,尷尬相視。

只是琇瑩裝得茫然的樣兒,要比周嘉鈺的尷尬輕一些,她總算發現年紀小有年紀不的好處。

當日,馮氏就和周老夫人說了想法,周老夫人面上是心疼地說委屈了,但心中卻是覺得大兒媳婦不在場,她是要舒暢一些的。

馮氏當天不出面,琇瑩自然也跟娘親窩一塊兒。

她坐在院子裏,輕輕咬一口芷兒剝好皮的枇杷,聽著外邊隱隱傳來的唱戲聲問:“三叔父那兒沒有回信嗎?”

正在剝第二個枇杷的芷兒手微抖,很快又如常地說:“是的,三爺沒有回信。”其實,三爺不會回信的了。

“三叔父在忙什麽啊,應該是忙明年春闈吧,畢竟他現在是解元了。”琇瑩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落,又咬了口枇杷,甜甜的汁水都不能蓋住她心尖發酸的滋味。

芷兒只能含糊的應是。

“給他的生辰禮也不知道他喜歡不喜歡。”

沈君笑的生辰也是十月,倒是比周老夫人早些日子的。

小姑娘邊吃著枇杷邊喃喃自語,都是對沈君笑如今在做什麽的猜測,聽得芷兒都為她心酸。所有人都知道沈三爺自此和她沒有關系了,會遠離她的生活,讓她漸漸忘記沈家的那段日子。

可小姑娘還傻傻的什麽都不知道,盡為沈三爺的不聯系找心安的借口。

芷兒無聲嘆息,覺得沈君笑也是夠能狠下心的。

時光荏苒,白駒過隙。

又是秋收的季節,枇杷也熟透了,這個秋天,是琇瑩回到周家的第五個年頭,

身量拔高的小姑娘依舊在秋高氣爽的天氣坐在院中,一邊小心翼翼的剝著枇杷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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